​热门影评｜从《喜福会》到《摘金奇缘》的西方价值巩固

热门影评｜从《喜福会》到《摘金奇缘》的西方价值巩固

在《摘金奇缘》的全亚裔阵容在好莱坞和华人世界掀起轩然大波之际，《喜福会》这部拍摄于1993年的电影也重新被人们提起——好莱坞上一次拍摄全亚裔主创的电影，还是25年前的这部表现美国华裔家庭和母女关系的影片。《喜福会》通过麻将俱乐部将四个女人联系在一起，讲述了她们过去在家乡遭遇的苦难，以及她们生在美国的女儿们在新世界中女性意识的觉醒。

在80、90年代表现中华文化的电影产生的世界影响力之下，《喜福会》诞生了。自然，它也继承了那批电影的视角和观念。《喜福会》表现的东方文化是落后的、需要拯救的：这些远赴美国的女人过去的生活，拥有的是重男轻女和割肉救母的思维，其中的女人微不足道、随命运飘摇，永远意识不到自己的价值。

从中国来到美国，母亲们完成的是自东向西、自我救赎的旅程；她们认为“没人会看轻我的女儿，因为我会让她学会完美的美式英语”。这样的表现方式满足了西方观众的猎奇心，同时也完成了对西方价值的确认和崇拜。

随着环境的变化，无论是因为文化交流的增加还是经济实力的增长，这种东方世界等于落后国度的印象在今天已经得到了改变。25年过去，《摘金奇缘》中的华人群体，再也不用经受饥荒、战乱、始乱终弃的命运。

他们可以购买下英国人的酒店，也可以包下一座岛搞单身派对。华裔群体看似得到了某种获得褒义讲述的权利，但这并不代表着西方对东方世界窥视和臆断欲的消失，也不代表东西方获得了话语的平等。

在《摘金奇缘》中，东方文化表现为一种“点缀”，一种吸引观众观看的猎奇元素。影片无视一整个种族内部的分化和差异，而替亚洲人们决定了他们应有的习俗和审美。本片对于“东方元素”的理解，仍然停留在《喜福会》在内的90年代关于中国的电影中表现的内容。麻将、“夜来香”、面相、灯笼、饺子，这些元素被不经筛选地安插进了《摘金奇缘》。

但别忘了，时间已经过去了近30年，这里是2018年的新加坡首富宅邸，而不是90年代华裔移民的中产之家，或是第五代电影里中国乡村的穷山恶水——《喜福会》里的村妇以面相判断女儿的命运是合理，但杨氏家庭里最受敬重的阿嬷，见到孙媳妇竟仍然以此手段来识人，就难以理解了。对于年轻一代生活的刻画，则是西方人根据留学富二代的生活模式做出的某种臆断：奢侈品、豪车、派对、购物的堆砌。

为什么该片对东方文化的刻画会流于表面以至失真？《摘金奇缘》的东方之旅，实际上是当今多元价值冲击之下，西方文化中心地位的自我巩固。可以说，《摘金奇缘》与发现东方价值无关，它关心的是西方价值体系的再确立。

作为在美国文化浸泡中长大的华裔，瑞秋的角色代表的是西方价值；这个故事讲述的是来到东方世界的西方人，在对手巨大的物质实力下发现美国的个人奋斗、个人自由的话语体系不再适用，而受到了种种挫折。但他们无需担心，这场博弈的结果早已注定：在西方价值占优的情况下，获得胜利只是时间问题。

当Eleanor把孩子送到英国读书，这一做法已经体现出她的态度。Nick决定放弃家庭、追求个人幸福，某种程度上来说是Eleanor自己所“批准”的。东方文化受到的评价和界定，仍然是受西方所左右。

在《摘金》的世界里，疯狂浮夸的“rich asians”买不来class，买不来taste，他们只懂得把自己的卧室装修成特朗普的浴室，或是在派对上左拥右抱。即使拥有了金钱，他们也需要经历一次次西方评价的洗礼，以获得对自己的认同：无论是数不清的奢侈品、oxford的毕业证，还是一次登上美国vogue 的机会。

拿掉表面元素，《摘金奇缘》所表现的东西方价值差异，始终集中在一点：追求个人幸福，还是建立一种更持久的传统。

在《喜福会》中，东西方价值冲突在家庭关系（如子女取悦父母的压力）、女性身份、消费观（如亚裔母亲不愿去理发店染发）、人际观（如对拿手之处自谦）、审美观、两性关系等多个方面得到了较为完整的展现，角色的行为、命运始终与他们所具有的价值观、他们之间的文化冲突紧紧联系。

不论是采取何种态度，《喜福会》真正对东方价值观做出了展现，对文化的沟通起到促进作用。反观《摘金奇缘》，用照片伪造幸福家庭的表兄，崇拜母亲的Nick，完美但不露锋芒、维护丈夫“自尊”的Astrid，以至矛盾中心的“Rachel Chu”的“Chu”到底出自何处，所有角色的“亚洲人”身份都仅建立在这一单薄的基础上。

这种差异与其说是因为电影本身完成水平的巨大落差，不如说是因为《摘金奇缘》这样一部针对大众市场的娱乐片缺乏真正去了解其他民族文化的耐性，而它在美国市场的大获成功也代表了美国大众对这种浮躁的认知方式的认同。

《摘金奇缘》的出现以及它所引发的火热现象，虽然让整个亚裔群体获得了更高的关注，许多华裔也纷纷表示这部电影的成功让他们获得了身份上的认同和自豪感，但就像开场戏暗示的那样：即使拥有财力，只有获得白人老板的认同，亚裔才能对手下发号施令。如果《摘金奇缘》完成的不是西方价价值的再确立，那么它的话语权也就无从获得了。